【加拿大共生国际传媒文学园地】作者 胡宪
（一）
“不让医生戴口罩，你就请假回家！”我急怒攻心，电话里冲女儿嚷嚷。
“可我是医务工作者，妈！”一句话怼得我……
这天是2020年3月11日，我在加拿大蒙特利尔，女儿在美国波士顿。当时美国的疫情已比加拿大严峻，波士顿更首当其冲，哈佛大学闭校，女儿两个同事中招。可总统依然在说“可防可控”，领导依然循规蹈矩——除非病人前台自述有疫区旅行史或感染症状——不许医生戴口罩。
要知道眼科医患之间的距离，有些操作可闻彼此的呼吸。病毒泛滥，谁知道谁是谁的宿主，谁又是谁的病源？
女儿作为部门主任多次请求批准戴口罩接诊，均被驳回，她夹在责任与条框间气恼慌张，睡不着觉，跟我发了一大通牢骚。可当我掏心掏肺出谋划策，她却非但不听，还隐性批评。
哼，好心没好报！
图说：经一再要求，女儿发来工作照让我放心
（二）
好在她也没听领导的，第二天便戴了口罩上班。看来我那句“大不了咱不干了”，她还是听进了一半。
几天后，不光口罩，连眼罩、手套和头套都让戴了；不光学校，连医院和诊所也停了，可就女儿什么都没停，她说“因为急诊不能停”。
“眼科有什么急诊？”
“眼痛眼肿，视网膜破损，黄斑病变……都是急症，不及时处理人会瞎的。”女儿分辨。
于是，当北美人绝大多数人都禁足在家时，她和那些停不下来的抗疫战士一样，奔波在空寂的街巷。
“以前也不是每天到岗，怎么如今连周末都要加班？地球离了谁都转，我看你是逞能！”女儿体弱，我怕她累病。
“我年轻，家又近，别人交通不方便。另有些慢性病人需要follow-up（复诊），我们必须在医院电脑建一套视频诊病系统……”
看，就是逞能！
（三）
知道不应拖孩子后腿，我对女儿唯一的要求是每天报个平安，哪怕用微信发个笑脸。还特意将女儿头像置顶，手机每“滴答”一声都点开看看。
可就这小小的期盼她也不让我遂愿。
又是三天没打卡了。
当初可是答应好的！
我知道她，白天去诊所，晚上授网课，还要写病历，改作业……能吃上饭已经不错。
她不知我，“儿行千里母担忧，何况儿在疫情中”……
都一个多月了。美国的疫情通报对别人可能只是数据和口号，但对我，那疯狂飙升的数字和越来越深的红色，日益抬头的种族歧视和女儿单住的客观现实，都令我提心吊胆，倍受熬煎。
我给女儿寄口罩，我给女儿寄中药，用的都是特快专递，可“收到没有”，追问了几遍都得不到消息。
唉，你也有这样一个不听话，不守信，又不懂妈妈的女儿吗？
（四）
终于和女儿在一件事上高度统一。
那天好不容易联系上，心有千言万语，结果只说了句：你的手要勤洗。
女儿乐了：“这还用你说？我现在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洗手，皮都洗破了，还长了好多小红包包……”
女儿说到“小-红-包-包”时有点儿撒娇，可我听了却心如刀绞。
女儿的手，天生的细皮嫩肉，容易过敏。以前看病人洗一次手便好，可现在要戴胶皮手套，之前之后都要洗手。经常会在不同的房间穿梭，这里在检查，那边在散瞳，每换一间都要换一次手套，每换一次手套都要洗一遍手。用的是消毒液，至少搓20秒……
不敢细想，一天下来，女儿的手该是何等模样……
一会儿，我想给女儿留个言：你有护手霜吧？记得每天擦擦。
希望这次她能听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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